故乡的烟火气

推荐人:小爱 来源: 爱登美文 时间: 2022-11-15 14:31 阅读:
故乡的烟火气
  去年冬天,我回到了故里下柴市。
  一回抵家,觉得“年”的氛围在空气中传播,像是从内心淌出来的一样,觉得太阳也有别于往常,黄黄的毫光在屋里屋外泊出一汪热闹。
  那天晚上,新年的钟声方才敲响,鞭炮声就铺天盖地了,一波一波,爆响在村庄的黑夜里。厨房里,母亲和二嫂早早地奏响起锅碗瓢盆的交响曲。
  一会儿光阴,一股鱼的腥味夹杂着稻柴的气息,“扑”一下进来,涌满我的睡房。紧接着,大量投放的辣椒起了作用,腥照旧腥,但却变得有些诱人。垂垂地,气味厚起来了,起了浆似的。再接着,紫苏啊,香葱啊,一股脑下去,气味就像爆炸,蓬一下起来了,灌满房间的边边角角。一瞬间,那相当富厚,层层叠叠,密密实实的气味,俄然就柔和了,洋溢开了,那是添上水的缘故。
  对了,水煮鱼。小时候,一见到母亲做水煮鱼,我便馋涎欲滴。母亲系着围裙坐在灶膛前,灶火将母亲的每一条皱纹、每一丝银发映得红光闪闪。母亲揭开锅盖的那一刻,她怠倦的身影和斑白的头发顷刻间就覆盖在利剑色的水汽里。我接过盛满鱼汤滚烫的大瓷碗,嘴里“噗噗、噗噗”地吹着气。然后,坐在门前的小矮凳上,遥望着天边的赤色晚霞,看着忽而从眼前掠过的鸟雀,呵责吸着弥漫在空气里的鱼汤味儿,才觉察童年的味道是暖暖的、酸酸的、甜甜的、香香的,而这种味道就一直留在我的影象里。
  我还沉浸在水煮鱼的香味里。菜籽油炸锅的香气又冲上来了。垂垂的气味就浓郁了,似乎要拉开架势,大干一场。接着,红枣带着一股子冲劲,一层一层地打过来。这些气味在睡房里澎湃起伏。
  炖鸡,千真万确。没有那么多配料的杂味,但是,这炖鸡的香味却又要比影象中的炖鸡稠密多了。仿佛有一种力量,将这鸡的原味,突出了一把。是什么在起作用呢?再细循着那股炖鸡的香气找下去,我终于觉出了:炖鸡里放了几只鲍鱼。于是,炖鸡的醇味潺潺地流淌过来,仿佛将那火爆劲夯实了,沉住了气,一点一点来。
  炖鸡,是母亲的绝活。几多年来,岁月完成了无数次华美地回身,稳定的是盘桓在故里灶头上温馨而醇香的炖鸡,以及伫立在一柱热气蒸腾配景中的母亲。在我的童年和少年时代,它曾不知疲倦地给我以听觉、嗅觉、视觉的全面打击,以它的绝不张扬的质朴与实在、温暖与美好,滋养着我。这加了鲍鱼的炖鸡,更是融入了浓浓的典礼感,给人以富足和尊贵的味道。是小康糊口的气息,更有一种盛宴的味道。
  俄然,冲过来一种熟悉的气味,让我从影象的云霄回到现实。这股子气味由弱渐强,转瞬间,满屋都是。它带有一种纯朴、涤荡的意思,将室内所有的浊气都熏灭了。整个清晨沉积下来的气味,被它扫得干洁净净,使这肥厚起来的空气清新了很多,也爽利了很多。——久违的香大蒜熏香。此刻,我真的承认它的“香”了,或者,不叫香,叫“芳香”, 大蒜的“芳香”。
  随后,腊肉的气味夹在大蒜的清香里,暗暗地进来了。它这么蹑手蹑脚跟进来,似乎带着些试探的意思,以为多年不闻不问,我就把它给弄丢了。用稻草、木屑熏陶过的腊肉,那气味呀,就好象在嘴里狠狠地咬了一口似的,唇齿之间,都是。细品,童年的味道,故里的味道,母亲的味道,都在这腊肉的香醇里。
  正在我筹办起床之际,进来一股淡淡的米饭的焦味。显见得是饭熟了。它的香气是那么重,又那么稠,倘若不是柴火加大锅大火地轰炸,是很难到达这种效果的。小时候,不管我藏在哪里,游戏结没结束,天一擦黑,烟囱里冒出烟来,米饭的焦味,就是游戏的终止符,我就会从甘蔗地里出来,从草垛里出来,从树上遛下来,顺着那焦味---回到母亲的身边。
  开饭了。在不绝于耳的鞭炮声中,一家长幼围坐在一起。我打开那支存放了多年的53度飞天茅台酒,茅台酒的醇香便像脱缰的战马,带着一股子蹿劲,满房子乱蹿,那叱咤风云的气势,有一种浮华的意思在里面,和农家的气势派头大相径庭。于是,房子里的香味就变得锋利了,并且带着一种异真个气味。它飘在哪里似乎有些离题,可其实倒是突出了主题。这些年,正是因为这些“异端”不停地渗进来,故里农民的心态和糊口追求才成了都市的盗窟。
  唉!不知道本身多久没有在家过年了,今天,这个注定此生难忘的清晨,家人合奏的这曲《故里的炊火气》,混淆着感情与童年的味道,带着古意,像激越的水龙一样,冲洗着我脑子里的积垢,使我的思路垂垂清晰,让我垂垂的兴奋、冲动,让我沉醉在那朝气勃勃的“年”的味道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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