父亲的形象

推荐人: 来源: 时间: 2022-07-09 20:47 阅读:

掉光牙瘪着嘴的老父喝汤时,被丁点花椒壳呛了一下,竟然喘不过气来,眼泪鼻涕全流在了碗里,其衰老情景令人惊讶,勾起我儿时的回忆。

上世纪50年代后期,我们举家随父亲工作调动迁往川黔交界大山深处的一个新开发矿区。那时交通极为艰难,全家乘一木船顺嘉陵江而下到重庆转乘火车。在船上,儿时对乘船的新奇,对江水的敬畏使我兴奋不已,忽听船夫一声“过滩了!”深邃蔚蓝的江水竟在前方变成了白花花一片险滩,江水陡急,船速疾进,我的心也一下收紧了。突然,一个大漩涡将木船吸了过去,船夫奋力扳舵,想把船从漩涡中扳出来,由于反力划船,船儿顿时倾斜,江水飞溅,眼看木船就要倾覆。说是迟,那时快,在长江边长大深习水性的父亲挺身而立,一声断喝:“快扳起舵,顺水划!”在父亲指挥下,木船在漩涡里转了几圈,果然顺水划了出来。此时,我看到挺立船头的父亲头顶蓝天,虎视江水,显得高大无比。

来到新矿区,生活条件很艰苦,全家仅住一间草房。一天夜里,风雨交加,雷鸣电闪,朦胧中被母亲的尖叫声惊醒,睁眼一看,从房梁垂下牵着电灯的电线竟然冒着蓝色的火苗直往上窜,眼看就要点着房顶的茅草。刹那间,我惊愕得不知所措。只见父亲一跃而起,抄起一根棍子,朝电线猛砸过去,霎时一片漆黑。父亲又猛地推开房门,向风雨中冲去,当我还没反应过来,父亲已返回屋内,对母亲说:“我去关掉了电源。”母亲打开手电,父亲已全身雨水湿透,但脸上却是一股果敢和坚定的神色。那一夜,那情景,我永世难忘。

“三年困难”时期,人们饥肠漉漉。有一年年底,父亲去成都开会,母亲给我们几个兄弟姐妹们讲:父亲去了大城市,一定会给我们带“杂包”(四川话,能吃的小礼物)回来的。眼看就要过年了,我们终于盼来了父亲当天要回来的消息。夕阳西下,母亲领着我们几个孩子去小路上迎接父亲,但直等到天黑都没有看到父亲的身影,心情由兴奋而焦急而失望。

深夜,睡得迷迷糊糊的我听见了父母低低的说话声,父亲终于是回来了。我睁开眼,看见的却是母亲在给父亲搽洗腿上的伤口。第二天我们才知道,父亲从千里外带回的“杂包”是一背篓胡萝卜,在当时,那可是好几天的口粮哩。那时矿区还不通公路,从外地回来,下车后还要走30多里的山路。父亲只在出发地吃过一点食物,下车后就急匆匆地背着“杂包”往家赶,饿了却舍不得吃一根胡萝卜。路上,头一晕竟摔下了路坡。他挣扎着爬起,把撒了一坡的胡罗卜一根一地捡回背篓,重背起这沉重的“杂包”,一步一步地挨回矿区,直到深夜才挪进家门。

清晨,当我们看到满满一背蒌的胡罗卜,弟妹们兴奋得又蹦又跳,欢快地唱起了“胡萝卜甜,看到看到要过年……”此时,父亲疲惫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,慈祥地看着我们,仿佛昨晚的饥饿、劳累和伤痛都象没有发生过一样。

父亲的形象,就是这样如一幅幅画面一样从儿时起永远定格在了我的心中。今天,他终于老了,但衰老抹不去他曾经的担待,他曾经的责任,他曾经的对我们儿女的拳拳爱心,抹不去他在我心中永远高大的男子汉形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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