屋檐下的思念

推荐人: 来源: 时间: 2021-11-12 14:43 阅读:

(一)

‘‘妈妈曾给我多少吻,多少吻,吻干我脸上的泪花,温暖我那幼小的心,妈妈的吻甜蜜的吻,叫我思念到如今......’’

老式收音机里又传来《妈妈的吻》,路灯下,生疏的他乡话里,老爷爷们摇蒲扇的影子拉的好长。这是母亲教会我的第一首歌儿,不知道此刻,母亲是否还在屋檐下等着归来的儿女。

不知不觉已是离家的第三个年头了,临走前母亲拉着我的手,嘱咐的话儿一遍遍的重复,车来时,母亲还拉着我的手,她说:孩子,想家的时候就回来看看,妈哪儿都不去,妈就在家里等着你。

在新城无数个闪着星的夜,滴着雨的黎明,我躺在出租屋里,勾画着小山村清晰的轮廓,还有母亲那日渐佝偻的背影。20多年来,我读过史铁生的母亲,理解什么叫隐忍宽容,什么叫倔强坚韧;读过冰心的母亲,欣慰于荷叶红莲下母爱的甜蜜和温情;也读过胡适母亲大家庭下的慈祥和严厉......然而这众多的词中却没有一个与母亲匹配的上,不知为何,我总觉得那些国文课本上老师让我们一遍遍默写的形容母亲的词语,我拿来用在母亲身上时,总是多了些生疏。我想,一定是母亲太过于慈爱,才让那些‘‘伟大’’在爱的天秤上渺小到可以忽略不计。

母亲这一辈子呕心沥血从不求回报,对儿女的爱和牵挂,向来都是轻描淡写。

(二)

母亲是地地道道的农家妇女,没有什么大文化。三年级以后,我就很少问过母亲课本上的生字和算术上打的小红勾了。一来由于母亲大多忘却,二来实在是母亲太忙碌了。不但要照顾一家人的饮食起居,还要照看着圈里的鸡鸭猪狗,从天明到天黑 ,毫无怨言。

在家读书的九年里,每天五点钟,母亲准时起床,伴随着一阵油热后噼里啪啦的响,东屋烟囱里升起一缕青烟,那是为上学的我准备早饭。也许是冒着热气的葱油饼,也许是泛着蛋花的鸡蛋面,也许是刚刚炒好的芹菜肉丝......一月里很少重样儿。当看着我吃完满满一碗面,或吃掉一大块儿葱油饼时,母亲的脸上都会露出一丝欣慰的笑。

母亲的一生是劳累的一生,一天中从醒来后,苦日子就正式开始了,先是伺候家里最小的我,然后圈里的鸡鸭猪狗一一喂好,来不及歇歇,就得做好饭等下田的父亲回来。往往父亲回来后,母亲早已将炒好的菜,热好的馒头摆在了桌上。草草的吃完装一大瓶水,便跟着父亲去锄草打药间苗了。就连午休的时间母亲也舍不得去躺会儿,随手从床底下拿出针线盒子,给父亲和我纳鞋底。我常在阴雨天里,看见母亲坐在门口。借着门外的光,把一个圆圈儿似得东西套在手指上,穿针引线,鞋底儿很厚,针头儿常划过母亲额前的黑发。

一年四季,我就这样穿着母亲做的花布鞋,走过校园走过村落,走过麦田走过隆起的一道道山沟,在母亲的心头安然的前进。

他乡的日子里,老家那一座滴水屋檐和屋檐下的母亲,在鲁南炽热的七月里氤氲成歌。

(三)

母亲疯掉的那年是暗淡的一年,十月的风卷着落叶在公园里打着滚儿。我捧着史铁生的《我与地坛》,在冰冷的石板上哭红了眼。

姥姥去世孩子流产,那一次,母亲所有的坚强加起来都没能抵得住老天无情的变迁。她倒下了......

村里的人都在摇着头叹息,好好的人怎么就疯了呢!

母亲疯了,疯的连亲朋好友都不认识,疯的与父亲没日没夜的吵架,疯的把家里的锅碗瓢盆砸了个遍,疯的抓着我的胳膊一阵阵疼......

从那时起,母亲起早贪黑任劳任怨的形象,就在我的脑海里一落千丈跌到了谷底。我想不出一个那么疼爱我的母亲,为什么会变得如此凶暴,连我都打都骂。

很快,我有一个疯娘就在十里八村传开了,同学、老师们避讳的目光,兄弟姐妹们的同情,长辈的语重心长,在那些飘着雪刮着冷风的日子里,没给我安慰反而让我的心隐隐作痛。终于,我那年少刻意去保护的自尊心,在生活毫不留情的打击下,像喷发的火焰一样,冲母亲吼了出来。那天,母亲并没有因为我的委屈和愤怒消停,反而像童话里气急败坏的魔鬼,杀红了眼,她抓起木凳砸向我的那刻,被赶来的邻居及时制止。后来,我与母亲的关系一度恶化,争吵不断,几乎所有人都把矛头指向了母亲,没有人想到有时我会为了气母亲,刻意去制造矛盾。

后来,我走了,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,电话里母亲依旧疯疯癫癫,对我,却少了些许暴躁。

(四)

无数个布满繁星的黑夜里,他乡的我握着手中的笔,遥望着家乡的小山村,对母亲有太多太多的话要说。

那一座滴水屋檐下,对母亲的思念穿过阳光,穿过雨露,穿过尘世无数守望的灵魂,在爱的世界里得到永恒。只是二十几年过去了,岁月辗转反侧,年轮在四季轮回里一圈圈生长开去,我还是母亲那牵着手长不大的孩子。

亲爱的妈妈:

流水的年华我也会老去,我多想拿自己的时间去换您永远风华正茂的模样,哪怕是一缕薄如蝉翼的未来。

亲爱的妈妈,这个七月快过去了,让我再拉一拉你的双手,在北来客车必经的路口。让我再看看那鞋柜里躺着的花布鞋,走一走去姥姥家洒满花的小土路。让我再尝尝那包着荷包蛋的细面,把从前的味道牢牢锁住......

亲爱的妈妈,我发表的校报还压在您的枕下,我穿过的小棉袄您每年都拿出来晒晒,我儿时的照片黑黑的还皱着眉头,您都留着。您和爸爸是岁月的拾荒者,在我身后捡拾我一路遗忘的点点滴滴。斑驳的回忆里,唯有您和爸爸的爱,任凭岁月的洪荒百般冲刷仍然刻骨铭心。

亲爱的妈妈,您知道吗?虎子没有了母亲,这个七月,我常常听他在梦里问:妈妈,天堂热吗?

赞助推荐

#第三方统计代码(模版变量)